方华第一次来咨询室的时候,是由她班主任领着的。她瘦瘦小小的个子。充满稚气的脸上戴着一副近视眼镜,显得异常文弱。在她班主任介绍情况时,她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的角落,埋头玩弄上衣的拉链头。而当咨询室只剩我俩时,她显得更紧张。于是,我只好随意询问一些首次访谈的问题:饮食、睡眠、学校与家庭情况。未等我说完,她就耷拉着肩膀,呜咽起来。我默默等待她平静下来,心想,她一定是遇到非同寻常的事件刺激了。望着她柔弱的身体因抽泣而不停颤抖。我甚至涌出一股必须保护、照顾她的冲动,但我克制着,不让自己被她的处境所牵制。
过一会儿,终于听到她伤心说道:“老师,我完了。爸妈要离婚,他们不要我了。我怎么办啊?”
她悲伤的眼神,是那么的无助和迷惘。我叹息着,走过去蹲在她身旁,用纸巾拭去她脸颊的泪珠,“不,你很可爱。不仅是好学生,也是个乖孩子。爸妈怎么会不要你呢。究竟怎么回事,跟老师详细说说,好吗?”
望着我真诚的眼神,她断断续续讲起来。
我了解到,近年来,方华父母随着经济状况的改善,感情却日渐淡漠。最近半年,家庭矛盾逐渐升级,已经走到了离婚这一步。现在。正闹财产分割和方华的监护权。可怜方华小心翼翼地生活,刻苦学习以博取父母欢心的努力,终究阻挡不了家庭的破裂。面对这一创伤事件,她心中那种慌乱、无措,更与谁人说?而压抑太久的情绪,也使她形成了许多非理性观念。如:爸妈离婚,就意味着爸妈不要自己了;离婚是我造成的;爸蚂离婚,我必须在父亲和母亲之间进行选择等等。
贝克提出的认知模式认为:人的情结和行为,受他对事件的认知影响,情境本身并不能直接决定他的感觉。为纠正方华的非理性观念和功能障碍性思维,我决定采用认知行为疗法。通过提问、评价她歪曲的思维观念,以修正她不够合理的认知模式。我先把她的观念一个个写下来,然后。来个层层剥蒜。例如,针对她一再认为。爸妈离婚,就意味着爸妈不要自己了”的观点,我们共同寻找支持该观点以及反对该观点的证据。
方华认定的支持的证据是:爸妈离婚,会有一个人从家里搬出去,自己将失去其中一方的爱。然而,到讨论反对的证据时,没想到,居然找出了好几条理由。
(1)离婚解除的只是夫妻关系,父女、母女关系是永远不能解除的。
(2)虽然父母一方将从家里搬走,那并不意味着他将不再爱自己。
(3)他们争取监护权,就是爱自己的表现。
(4)即使离婚,我依然可以继续爱父母,父母也会继续爱我。
通过对歪曲认知的质疑、分析、辩论、求证,她意识到自己的一些过于偏激、不太客观的想法,逐渐学会了从多个角度看问题,心境也随之开阔明朗起来。
由于她的问题涉及到她父母,我借助“电话会议”技术,让其父母也参与到冶疗中来。当他们最初听了我关于方华的情况汇报后,都非常惊讶、内疚。她妈妈更是在电话中哭出声来。我建议他们当方华在家的时候,不要互相诋毁、谩骂。更不能当着弦子的面争吵或者为争取孩子的监护权,而在方华面前讨好,并借此贬损夫妻中的另一方。究竟跟谁生活。让孩子自己来决定,自己做出选择。此外。每天尽量腾出10分钟时间。跟方华谈心,坦诚告诉她,父母为何离婚,井表达即使离婚仍然关心她、爱她。
这之后不久,方华母亲给我来电话,告诉我不仅和小孩能坦诚相待、关系更近了,而他们夫妻关系也因为增进交流与沟通,变得友好起来。
月末的一天,方华又来到了咨询室。我注意到她胸前挂着一块心形玉佩。她坦然告诉我玉佩是爸爸送给她作留念的。虽然她最终选择了和妈妈在一起,但并不觉得失去了爸爸的爱。“我们隔一星期,见一次面。”她平静甚至透点骄傲地说。
个案跟踪到这儿,我希望离异父母能有所启发。对孩子而言,父母离婚,不啻平地惊雷。若处理不当,可能使儿童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,造成永久性的心理创伤。父母与子女应多些交流,多些沟通,多些倾听,使弦子能逐渐接受、适应生活的变迁。